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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第一次用上了这样的手机。而在6年前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在用它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把嘴凑到哪儿说话。”这是恢复自由之后的昂山素季对这个已经日新月异的世界的第一感受。还有让她很新鲜的是,她可以听到很多声音,因为在此之前她能听到的只有缅甸广播。是的,距离她上次看到庭院外的阳光和看守之外的人,已经过去7年了。7年前,缅甸还没有人拥有手机。而今天,世界正是以这样疾速而刺激的方式在向某一方向奔进,正如她的祖国正在发生的一切――军人掌权的政府举行了第一次大选,声称有超过60%的人民参加了投票,一个貌似民选的缅甸政府即将成立。
沧海桑田
缅甸就在中国的西南方向,与云南接壤,算是中国“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人们今天把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个国家时,才猛然发现这里已物是人非,而在国际上最著名的缅甸人昂山素季自己的境遇也已沧海桑田。
上世纪40年代的中国远征军,80年代成龙、发哥的枪战电影,还有最近几年因为鸦片而闻名的掸邦(前缅甸联邦的成员国之一)――中国人对这些名词如数家珍,谈论起来好像在说自己的邻居。但直到今年11月缅甸政府突然宣布要进行大选,人们才发现,原来电影里操控军火与毒品的将军不是个笑话,虽然已到21世纪,但金三角那一头的土地,真的还在因为军事独裁而与外界隔离。当人们把目光再次聚焦到这个国家时,猛然发现这里已物是人非:比如仰光从2008年起就不再是首都,取而代之的是个名字拗口的城市内比都;臭名昭著的奈温将军2002年已经去世;温和派的钦纽2005年被判了44年徒刑,而“人民网”11月5日的报道还错把缅甸3号人物当作是他。
作为国际知名度最高的缅甸人,缅甸民主联盟领袖昂山素季自己的境遇,又何尝不是沧海桑田?1990年带领全国民主联盟赢得缅甸大选的她,不得不面对选举结果被军政府作废的残酷事实。其后的20年间,她被断断续续软禁长达15年。不论是1990年的萨哈洛夫奖,还是1991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提倡非暴力民主的她获得了举世认可,却无法改变在自己祖国的囚徒命运。而自由,她想为缅甸人民求得,自己却无法获得。
在11月13日昂山素季重获自由之后,她33岁的小儿子立即从英国出发到泰国,因为他有可能获得签证与母亲见面,这距离他们母子上次团聚已经10年;但她却再也见不到丈夫阿里斯,因为他已经于1999年在英国去世――那个时候,昂山素季不敢离开缅甸,夫妻二三十年,她最终也未能送他最后一程。军政府说得很清楚:出去,可以,永远不要再回来!自由,还是为了自由做囚徒?爱情,还是革命?昂山素季都选择了后者。是的,为了人民和信念,她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家庭和爱人。
清瘦、温婉,无论是年轻时莲花般的面容,还是现在衰老了的残酷的皱纹,昂山素季身上圣徒一般的光辉从未消失过。看她的照片,人们常常追问,为什么她温暖的笑容中总有抹不去的淡淡哀愁?只要去过仰光大金寺就会知道,原来她脸上的哀而不伤与佛的表情是如此相似,那是一种对众生的悲悯。西方人崇拜她的忍耐力,他们把她比做曼德拉,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得到权力,把西方所崇尚的民主带进这个东南亚佛国;东方人敬重她的慈悲心,她所信奉的和平改革运动,处处让人感受到圣雄甘地的魅力;缅甸人爱她,叫她的名字时总尊称Daw,意思是“姑姑”。Daw昂山素季,缅甸的圣女,已经变成了“素季姑姑”,因为她今年已经65岁了。
自由的“礼物”
无论怎样,她的国家也终于举行了大选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解散政党并且不参加大选的基础上。如果昂山素季参选,结果将毫无悬念。
65岁的昂山素季重获自由,这多少能让人稍微松一口气。这个年过花甲、远离亲人、常年被隔绝在“孤岛”的女人终于又能见到这个鲜活的世界。在她被软禁的这些年,两任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和潘基文都采取过或是“胡萝卜”或是“大棒”的政策游说缅甸军政府放人,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这次缅甸军政府“良心发现”般的释放和大选,让西方世界大跌眼镜,各大媒体都不约而同地把版面腾给这个小国。法国总统萨科奇甚至公开表示,他认为缅甸是在中国政府的压力下释放了昂山素季。
无论怎样,她的国家也终于举行了大选,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解散政党并且不参加大选的基础上。如果昂山素季参选,结果将毫无悬念。1990年军方就举行过一次所谓的“普选”,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获得了59%的选票和议会80%的席位,按程序,她原本应该当上总理。但军方惶恐了,把她以莫须有的罪名软禁起来。所以这次她不参选,结果也毫无悬念――消除了最大隐患后,军方背景的候选人、政府总理吴登盛领导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获得约77%的议会席位,而总统人选则将在90天内揭晓。由于现在缅甸军方的1号人物丹瑞大将、2号人物貌埃副大将都没有参加这次大选,所以3号人物总参谋长瑞曼很有可能被举为总统。根据缅甸宪法,总统为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三军总司令为各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所以未来的所谓民选政府依然会在军方控制之中。
革命,不仅以父之名
用和平的方式把民主带给她的国家这不仅是一个哲学博士式的理想,还饱含着一个平和谦恭的佛教徒对他人,命运的敬惜与珍重。
昂山素季的救世之心,应该是来自于父亲,虽然她的方式和父亲不尽相同。昂山将军是缅甸“国父”,二战中,他周旋在日本与盟军之间,先是接受日本的援助,赶走英国殖民者。到二战后期,又改为与盟军合作,驱逐日本人。而在印度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在牛津受到古典的高等教育,又在联合国工作过的昂山素季,价值观与世界观非常像西方世界的精英知识分子。但用和平的方式把民主带给她的国家,却不仅是一个哲学博士式的理想,还饱含着一个平和谦恭的佛教徒对他人,对命运的敬惜与珍重。重获自由之后,她说自己对军政府没有恨,无意同军政府为敌,希望军政府善待人民。
另一方面,她也相信法治。呼吁人民跟她一起为了全国和解而努力。是的,作为一个佛教徒,已过耳顺之年的昂山素季对人对事充满慈悲,所以她说她不恨,因为这是她的宗教。然而,她所接受的教育也让她相信法律,相信法治的平等,这就是为什么在刚刚获释不久,昂山素季就敢毫无畏惧地挑战军政府,调查选举舞弊现象。她还到法院提出民事诉讼,寻求恢复“全国民主联盟”的合法性。讽刺的地方也恰在这里,面对手无寸铁的昂山素季,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军政府却怕了,警告昂山素季不要挑战缅甸20年来举行的第一次选举的结果。
2003年,缅甸军政府制定的七点“民主路线图”现在已经走到了第五步,剩下的第六步和第七步要怎么走下去,昂山素季能否在这个关键时刻改变历史,没有任何人可以预言。军政府对昂山素季抓抓放放也不是第一次,生命中有15年都在各种形式的牢狱中度过,她实在没什么好怕的。倒是手握大权的将军们,怕的是什么呢?